大学生为什么要阅读经典

2021-05-11 3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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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师对"卓越教学"的追求是大学教与学质量提升的关键动力。教学发展中心以促进教学和培育卓越教学文化为重要使命,针对教师不同发展阶段实施多样化的发展项目,设立“教学发展基金”,支持教师开展教学变革和创新;开展“青年教师教学竞赛”,以赛促进青年教师快速成长;设立“卓越教学奖”,奖励在追求教学卓越过程中成效突出的教师。“卓越教学之路”栏目的设立旨在讲述教师追求教学卓越中教与学的故事。

 

媒体与传播学院  李康化

第三届“卓越教学奖”获得者

 

阅读是一种人类行为,也是一种普遍的文化现象。阅读行为作为一种重要的精神活动,是人类的一种认知过程,人们期望通过阅读来探索未知、拓展思维、完善自我。一个人的阅读史即是一个人的精神成长史和能力发育史。我一直承担古典诗词等经典阅读通识课程的教学,对经典阅读在大学生发展和成长中的作用有深刻的认识。

阅读本是大学生天经地义的任务,但在很多学校这个“天经地义”的任务,似乎也成了一种奢求。当然,这里所谓的阅读,主要是指对纸质经典的品鉴。但事实上,许多学生并不读书,而是一天到晚在刷微信。不是要反对技术进步带来的阅读形式变化,但微信上的内容大抵属于信息,而非知识,不能给人以学术的思考与生命的启迪,因此,刷微信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阅读。学生不仅要阅读,而且要阅读经典。

 

  图1:李康化对学生经典阅读展示汇报进行点评

 

宋太宗有言:开卷有益。后人常常把“开卷有益”理解为“多看些书,总会有益处”,其实有差。开卷是否“有益”,取决于两个前提:“开什么卷”和“如何开卷”。只有“开好卷”并且“认真开卷”,才能真正受益。

 

什么是“好卷”?

经典是也。经典是各民族文化的结晶,人类文明的成果,是通过经典的阅读而代代相传的。宋太宗御览的是大臣们编写的百科全书《太平总类》,是很有价值的参考书,可谓“有资于治道”。今天大学生的所谓“阅读”,大抵是刷微信等电子阅读。不是要反对技术进步带来的阅读形式变化,但微信等碎片化文本大抵属于信息,而非知识,不能给人以学术的思考与生命的启迪。现实是,大学生们对微信青睐有加,对经典却避而远之。2013年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曾经做了一个网络问卷,调查“死活读不下去书的排行榜”。根据3000多条微信回复统计,排行榜的前十名竟然是:《红楼梦》、《百年孤独》、《三国演义》、《追忆似水年华》、《瓦尔登湖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《尤利西斯》。如果说《追忆似水年华》、《尤利西斯》这样的意识流巨著难以卒读可以理解,那么中国的“四大名著”全部上榜简直难以想象。我上每一门课程,第一节课首先提供阅读书单,每个学生一学期至少得精读一本经典,而且要把阅读心得通过做presentation的方式在班级里与同学们分享,并开展同侪讨论。《唐诗宋词人文解读》是通识核心课,不是通俗概论课,不能降低对学生的学术要求。要学习唐诗宋词,本科生最好能通读诗人别集,至少要读现代人编选的古人作品选集,如郁贤皓《李白选集》、莫砺锋《杜甫诗选》、王水照《苏轼选集》等,而不能只看《中国诗词大会》等电视综艺节目。电视综艺节目对古典诗词的现代传播不无裨益,但它终究是一种再生产的影像知识,与经典阅读并无干系。

 

 

什么是“开卷”?

翻开书本并不就是“开卷”,犹如购买图书并不等于阅读。如果把阅读分为浏览式阅读和沉浸式阅读,那么,刷微信之类的电子阅读最多只能算是浏览式阅读,唯有用手摩挲纸质经典的品鉴才是沉浸式阅读。沉浸式阅读需要静观,需要凝视。唐诗宋词是最受欢迎的古典文学作品,浏览式阅读或许能体会诗词之美,产生心灵愉悦,但读者往往爱其美而不知其真。目前市场上大量的唐诗宋词普及读物,大多属于停留在感性层面的鸡汤文字,以华美的语言俘获不明真相者的瞬间感动。大学生不是一般的读者,对古典诗词的阅读,还要通过“求真”,去追踪诗人创作的缘由,去体验诗人表达的人性。在这方面,可以读一些当代学者的著作,如陈尚君《唐诗求是》、欧丽娟《唐诗新思路》等。比如《登鹳雀楼》,根本就不是王之涣的作品,山西永济市以其为城市名片上央视《魅力中国城》就需存疑。再如李商隐《锦瑟》最后一句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”,其意并非如传统释义,“可待”应作“何必等到”而非“可以待到”解,“只是”的意思乃是“就在”,而非表达转折的“只不过是”。李商隐《牡丹》诗中“荀令香炉可待熏”,“可待”也是“岂待”,就是“何必等到”; 《乐游原》诗中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,“只是”也是表示“就在”,而非“不过”。传统的释义或许也能感受到李商隐“天鹅之歌”的“美”,但无法体悟到李商隐“每况愈下”人生的“真”,而这样的“真”,需要海尔斯所谓的“深度注意力”(deep attention),非“超级注意力”(hyper attention)的强力浏览所能企及。

 

什么是“成功”?

一般情况下,教师努力地在课堂上“授业解惑”,当预设的教学环节得以顺利推进,则教学即被视为“成功”。诚然,要达到这样的“成功”也殊非易事。但毫无疑问,这样的教学是以教师为中心的,是把教师事先准备好的内容说给学生听,事先准备好的课件展现给学生看,并不考虑学生是否有意愿听,是否有兴趣看。事实上,目前高校的教学改革,总体上也是这个逻辑,所有的培养目标、课程体系、教材内容、教学大纲、课堂讨论,基本上没有倾听学生的声音。所谓“以学生为中心”,首先需要了解学生的兴趣,然后结合学生的发展,最后关注学习的效果。我的通识核心课程,第一次课通常是让学生讲述真实的学习需求,并以此排定整个学期的教学内容。但即便如此,也不能算是“成功”的教学,因为“授业解惑”不是大学课堂的全部,“学生悟道”方是大学课程的真谛。上海交大的本科专业人才培养目标是“培养具有扎实的专业基础理论、知识与技能,具备社会责任感、创新精神、实践能力、人文情怀和全球视野的卓越创新人才”,如果诗词课只是做字词训诂、版本考证、背景介绍,而没有人文关怀与思想价值,那就只是“知”的殿堂,而非“道”的指南,未臻高境界。比如讲述苏轼的诗词,章句疏证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体悟东坡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的超脱旷达的人生态度,以及此种人生态度之于现代生活的意义。

《唐诗宋词人文解读》的课堂教学向来追求有趣、有理、有用。“有趣”是为了属人耳目,提高“抬头率”;“有理”是为了益人神智,降低“甩头率”;“有用”是为了发人深省,巩固“回头率”。“有趣”、“有理”比较容易理解,“有用”需要多说几句。现如今,古典诗词因其“无用”而成为生活的奢侈品。事实上,“有用”与“无用”是相对的,阅读古典诗词似乎不能增强生活技能,或许无法提高工作业绩,但可以熏陶人的性情,濡养人的品行,对于提升人文素养大有裨益,正所谓 “有用用中无用,无功功里施功。还如果熟自然红,莫问如何修种。”(张伯端《西江月》)诗词的“有用”主要不在工具理性的价值观,人生在世,如果不只是为了生存,如果要过高品质的生活,需要将诗词作为生命的必需品。

习近平总书记说,教师要成为塑造学生品格、品行、品味的“大先生”。如果通识课程有助于大学生的价值引领和人格养成,则可谓实现了真正的教学目标,因为“道之所存,师之所存也”。从学习效果看,《唐诗宋词人文解读》或许是“成功”了,交大船建学院的乔丹同学说:“李老师的课程之中所蕴含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和解决问题的办法,组成我日后带有其清晰印记的核心竞争力。李老师言传身教所赋予我的秉性、格调和种种内在的素质,已经烙入我的生命,成为了金子般的交大印记。” 

编辑:王立科